杰德用一种陌生至极的冷酷表情看着卡莉斯塔。
她笑出了声。
“哈,所以,我们见面是需要幻身咒的,对吧?你不敢承认我是你的朋友,而我也——”有些破音,像年久失修的马车脚刹。
卡莉斯塔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:
“你不觉得我们友谊从一开始就是支离破碎吗。”
声音浮起来,如呛人的烟圈,没有实体,扩散而去。
杰德愣住了。她想用狐疑的目光审视这一切,失败了。她坐在沙发上,手肘撑着膝盖,捂着脸,没出声。
卡莉斯塔掀开琴盖。
音符从三角琴盖中流出来。杰德在下午一点听到了清脆月光。音律跃动着,跳跃着,飞速欢腾着,像初烧开的水那样沸腾,像小气泡,而月光从一而终;后来,月亮化作银丝,坠入水中……
——突然,一个不合规的音夺眶而出。高潮戛然而止。瀑布将要落下却整个消失,烟花绽放时销了声,火山欲爆发岩浆则凭空凝固。
卡莉斯塔弹不下去了。她合上琴盖。
她起身,转身,背对着琴坐下,盯着远处发呆。那只有一墙的灰。
沉默良久。
“如果是你的话,没有关系,只是以后不要再——好吗。Lix.”杰德的开口有些突然。
卡莉斯塔平静地收回目光。
“谢谢你。杰德。”
她们又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为我弹首曲子吧。”
“没什么可以弹的。”
卡莉斯塔起身,杰德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。杰德拥抱了卡莉斯塔。她的鼻子十分酸涩。她觉得她的泪滴落下来了。
“对不起。其实我是个爱哭的姑娘。”
卡莉斯塔心上泛出了喜悦。
“我还没参与到他们那儿去呢。”
“……我信你。我永远信你。只是你让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偷走心的人了。我一片真心被骗了——你个伪君子。”杰德呜咽了一声。
伪君子……
卡莉斯塔的喜悦蜉蝣那样死去。她抖了一下。心里有一阵恐慌,一阵被击破防线的感觉又涌了上来,只是杰德没有发现。她永远发现不了。
她要杰德的青睐。她要神的垂幸;她要信仰。
她还要——还要什么?自己的欲望?
然而那个杰德青睐的她早就溺死在黑湖底了。她的欲望不堪一击。
2 自我
1971/08/31
千年不朽的霍格沃茨啊!
学生们请听我唱——
我是伟大古老的分院帽,
也是一位歌喉嘹亮的诗人,
请将我带在头上,
我将你指引远大前程!
格兰芬多,勇敢而闪耀光辉!
他的学生,个个都是勇士。
赫奇帕奇,忠诚而和蔼宽容!
她的学生,个个都是善者。
拉文克劳,聪慧而充满奇思!
她的学生,个个都是智者。
斯莱特林,精明而野心勃勃!
他的学生,个个都是志士。
………
我呆在莱斯特兰奇小姐身边。她摆弄着自己打卷儿的金发,百无聊赖地歪着头。我向远处瞥了一眼,没看到杰德。麦格教授读着她长长的名单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叫到我的名字。
我想着刚才分院帽的那首歌,它将赫奇帕奇的学生成为善者,把斯莱特林的学生称作志士。可是我既不是善者,决不是志士,更不算聪明、勇敢。
这时候,布莱克被分去了格兰芬多。惊天丑闻。全场静默。
我觉得我的心跟着一抽,血液冷了。也许真的是按照品质分院,而不是血统……那我该何去何从?
我忐忑不安,半个身子在阴影里,有一种倒着插入了深水里的感觉,窒息,一片幽蓝色的模糊不清笼罩在四周。
我深深地呼吸。
我是什么样的人?我的大脑里装了什么?感到有点儿糊涂,我差点儿站不稳。帕金森奇怪地看了我一眼。
伊莱娜被叫走了,理所当然地去了斯莱特林。
我这回看到杰德了。她忽地对上我的眼睛。那目光是兴奋,期待,一点儿的紧张,闪闪发光。我移开目光时,大脑里装了她的脸庞。我摸了摸口袋里她塞给我的糖(“菠萝味的。”),我攥着镭射糖纸,想象它发出光彩的样子……
帕金森这时候和我说了几句话,关于火车上我去了哪里。我说我只是来的比较晚,没注意到他们,但是和另一个还算纯血的姑娘呆在一起。我说我度过了顶无趣的一个下午。帕金森哧哧地笑,说既然无聊,怎么傻到都不敢去找他们啦。
这句话说完,她也被分去了斯莱特林。然后是波特,毫无疑问的格兰芬多。
总之,纯血先生小姐大部分都被分去了斯莱特林。
“Jade Vereclair!”
杰德的脚步顿了顿,随即和大部分学生一样,冲上了那个高脚凳,一口气将帽子戴在头上。没有分毫偏差。我的心跳得晕眩。
大约一分钟,那帽子大喊——“Gryffindor!!!”
一语成谶。格兰芬多发出来欢迎的掌声。她雀跃地奔向那儿,仿佛那儿是她的家,她的故乡,她的头发一闪一闪。
“Calixta Voss.”
我呆立了两秒钟,在麦格教授打算第二遍叫我名字之前轻快地走向高脚凳,坐下,把帽子戴在头上。
“又一个学生。让我来好好想想……”
它是想了很久,时间滴滴答答地走——反应过来,这里没有钟表,只有我的心跳。我紧张极了。大约过了两三分钟,帽子一句话也没说。我打算开口。
“我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。你得好好想想。”我在大脑里说。
“……嗯?孩子,为什么这么说?”
“我不是志士、勇士,善者,智者。”
“当然不是。人可以这四个品质都有。你还有很多时间发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,孩子。”
“好吧。不过也许我适合……”
“赫奇帕奇?你真想去那儿?那么你是有一点想去,对吧?赫——”
“对……不——”
“斯莱特林!”分院帽高喊。
我摘下帽子,心还在敲鼓。就差一点儿,我会沦为笑柄的。
我走向斯莱特林的长桌,他们在礼貌性地鼓掌,一些人好奇地打量着我。我在那个高脚凳上呆了足够久。不知怎的,我心里发堵,惊奇地发觉自己有些沮丧。
我旁边那个黑发姑娘看了我一眼。她扎着两股漂亮精致的麻花辫。
“嗨,炼金术士家的小姐。”她挑了挑眉。
“嗨。”我看了看她,我挤出一个温和礼貌的标准笑容。她也笑了。
“你是不是差点被分去了哪儿?我妈妈提前告诉我了分院的方式,她说当年也是这种情况。她差点去了斯莱特林,但是最终被分进拉文克劳。”她幽幽然地道。“你看起来很善良啊,沃斯小姐。”
我善良地弯了弯嘴,眼神里带着狡黠:“我和你妈妈正相反。我差点去了拉文克劳。”
“哦!很有意思。”她也狡黠地笑了,“我叫林内特·林顿。”
“幸识。”
后来,我和林顿、克里斯蒂娜·希尔顿分在一间寝室。克里斯蒂是一个留着棕红色齐耳短发,满脸雀斑的姑娘。
“她是个小混血。老妈还是个快要病死的泥——麻瓜种。来的时候我和她一节车厢。”林顿悄悄对我耳语,语气戏谑。我不置可否,眨眨眼,尽量忽略那个。
窗半开着。寝室刚好高出地面,窗外是一片广袤的山丘。晚风灌入,室内清凉。
我家的猫头鹰来了。一只漂亮的褐色的鸮,嘴里叼着贴家徽的信封。
“哇。”林顿眨着眼睛,“大小姐。”
1971/08/31 深夜
亲爱的维尔克莱小姐:
见字如面!在格兰芬多,你过的还不错吗?你果然被分去了那儿。
你还没有忘记,我在分院时把那顶帽子戴了很久吧。其实,在火车上,我想说我除了斯莱特林更想去赫奇帕奇,但是我担心你会对这个学院有刻板印象。不过,那帽子差点儿真的把我分去赫奇帕奇了,因为——也许我真的很想去那儿——但是我真的去那里了,会和布莱克先生一样,为家族蒙羞的。所以分院帽还是把我分去了斯莱特林。
那种糖很好吃。我很想知道它是在哪儿买的。它的包装纸特别漂亮,我几乎忍不住要把它收藏起来了。
祝你在格兰芬多一切安好。
你的朋友
卡莉斯塔·沃斯
1972/04/05
“林顿,你今天有没有看到希尔顿?”
“哦,你还不知道。”林内特·林顿愣了愣,眼睛翻了翻,嘻嘻地笑了,“她又被收拾啦。”继而摆了摆手,“沃斯,你这么关心一个泥巴种干什么啊。”
她们的声音很快飘散在偌大的黑湖边的草地。
黑湖边的山毛榉滤着阳光,撒下一片温暖的影子,树枝吹拂,树叶婆娑起舞,沙沙地构成早春徘徊的脚步;黑湖波光粼粼,锦缎丝绸般浮动,飞鸟掠过水面,涟漪扩散,水面轻轻颦眉;碧蓝的天空,云朵成了面纱,阳光美艳得不真实,将万物笼罩得发白,发亮……
1974/12/15
“沃斯。”
安布罗斯·埃弗里。
卡莉斯塔从论文之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