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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澜传奇

此梦归于天诏(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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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大荒无妄,有山长眠。

    山曰不周,有神长觉。”

    日落时分,黑暗逐渐覆满天空。

    清明之音徐徐而起,鹿寰殿祭台六角,站着六名广袖深衣的男子,高冠青髻,臂齐肩,折衣扣掌,各执璧、琮、珪、璋、琥、璜,六器悬浮手背之上。

    发声之人转手内收,继而贴于额前,口中吟道:

    “天河之水裂穹霄,四圣成柱分蒙昧,

    俯瞰苍生皆困苦,流云青鸟唤神灵。

    圣神开山震乾坤,庇佑大楚千秋岁。

    拜——

    沐泽光华雨露,长愿常安!”

    六人俯身拜叩于地,有风至,一缕璀璨金光洞穿那昏黄天幕,洋洋洒洒而下,绯衣披上一层辉色如翅羽舒张,宛如神明垂目,看向了他们这群渺小的凡人。

    见此景,祭台旁的百姓则纷纷低头,不敢直视那耀目神光,口中虔诚复诵:

    “沐泽光华雨露,长愿常安!”

    又道:

    “勤于奉圣谷祭,茂林沃野!”

    “勤于奉圣谷祭,茂林沃野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声声祭词连绵不绝,未几,天色尽被黑暗浸没,台面之上不知何物忽绽光芒,六位祝者立身于莹润光晕之中,从发丝到指尖都弥散一股无与伦比的神性,令人望而生畏。

    万民跪伏在地,目光炽热而虔诚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江兰弦看着这般景象,心中总觉得有种违和感,自心上而起的排斥。

    祭台所在的鹿寰殿是一座大露台,边缘设有供休憩的小亭,南北两扇大门大敞,另有九扇漆金拱门均分。百姓分散在场中,而此时的亭子里或坐或站着一群人,道袍袈裟各色,锦衣华服不缺。

    众人皆瞠目结舌地望着这场祭祀,模样颇为有趣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神灵台使者在各地寻来的有缘人,来自各地道家、佛家以及若干不出名信仰的教派。大楚鬼神之风盛行,故而这些教派都有很好的发展,可无论哪一派在在上京只能谨小慎微,不敢稍有张扬。

    神灵台势大,这些人大多数表面尊敬,内心却不服气,毕竟谁也不想屈居人后。

    可如今这一幕已经彻底颠覆了这群人的认知,不得不承认,无论是真是假,都让他们大开眼界!

    “这是供奉哪位尊神?夸父盘古?伏羲女娲?炎黄二帝?总不会是我们鸿钧老祖吧!”亭中素袍青年悄悄地问身边僧人,他仔细地观看了整个祭祀过程,却始终无法确定供奉的神明究竟是谁。

    僧人虽不认识他,但还是答道:“小僧亦难辨明,且那祭词提及不周山。传说中不周山是通往天界的唯一道路,位于西北海之外,大荒之隅,至于‘无妄’,却不知其由来。”

    “大荒无妄,难不成是杜撰出来的大荒的名字,为了凑个齐整?”

    “施主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了,神灵台信众颇多,总有它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“还没见着国师呢,便急着拍马逢迎……”青年鄙夷地看着他,僧人则低声诵念佛号,旋即又专注目视前方。

    这青年自始便喋喋不休,如今身处他人之地,竟仍不知收敛,也不知是心性豁达还是愚蠢,总之其他人都避而远之,只有两人还站在这儿。

    青年见打扰僧人无果,便转头另寻一人道:“这和尚一看就心不诚,别到时候还没回去就改换身份了。”

    他啧啧有声看过去——

    三春之桃,九秋之菊,不及眼前人间绝色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,江兰弦已取下幂篱,那青色道袍着于身,更添几分出尘之态。白知之瞧得呆愣,怔立原地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上炸开,那一刻只觉心潮澎湃,满目生花。

    “这位……”

    江兰弦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,轻声道:“我听闻大楚江南道东南部,有个无妄海。”

    他骤然开口,一旁的僧人也闻声看来。

    白知之飞快整肃衣冠,面上一派高雅之色,他本就长的俊俏,正经起来很能唬人:“这个无妄海我亦有所耳闻,无非大海,广大无疆,位置……”

    白知之不知该如何继续,毕竟这个地儿他可没听说过,立刻懊悔自己口快,向以机智著称的他此刻言语无序,富家公子哥的形象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僧人倒是淡定的接了下去:“贫僧知晓此地,无妄海诞于史书载录之前,只是罕有文字描绘,与不周山相去甚远,神灵台创立于先帝时期,比起二者有渊源,更可能只是巧合。”

    “万一神话才是假的呢?神灵台看来是有本事的,说不定真让他们找到什么东西了。”白知之已经平复心情,愤愤反驳。

    “言之有理,”僧人颔首,“一切皆为臆测,实情如何恐怕只有国师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的态度让白知之无所适从,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,尽是白费力气。

    江兰弦抛出一句话后便静默倾听二人对话,神情有些冷,心思难测。

    僧人低眉合掌,向江兰弦施礼:“贫僧普行寺不苦。”

    “在下白知之,出身大楚道门之领袖上圣山,若有疑问尽可询问。”白知之已经将先前的窘迫抛诸脑后,大言不惭吹嘘,又小声嘟囔了一句,“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普行寺这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江兰弦道:“玉华观朝阳道人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我听过,”白知之道,“是凌州那处的吧。”

    江兰弦点头。

    报过家门后,白知之热络凑近嘘寒问暖,江兰弦的冷漠并未消减其热忱,简单回应即令其兴高采烈。

    江兰弦从未遇见过如此热情四溢之人,心中有些惊奇,也愿意和他交流,只是一贯淡漠让人难以察觉罢了。

    不苦在一旁适时添补白知之那漫无边际的寒暄话语,江兰弦偶尔给予回应,一时间小亭内三人气氛倒是诡异的融洽。

    天色渐暗,祭祀接近尾声,神灵台黄使身着弟子服从九扇门中鱼贯而入,皆是衣衫洁白,面容清秀的少年,围在祭台边缘站定。

    其中六人衣服相较之更为华美,手托玉盘登台,立于六名祭司身前,俯身恭谨地托起玉盘。

    祭司齐呼:

    “归兮!”

    双臂交叉置于胸前,口中念念有词,非大楚官话,他们都听不懂。

    江兰弦倒是觉得耳熟,他想起了离开观月城那日听见的歌谣,应暄说是灵族的语言,二者倒是有些相似。

    玉盘中叠放的是符纸,其上线条繁复,像是咒语却又不似寻常符咒走势,因距离稍远,白知之难以确定。

    “那是何物,符纸?”白知之努力将眼睛睁大,不禁发出疑问。

    不苦摇头:“像是某种动物的图案。”

    “去看看便知,”江兰弦话音未落便移步而出,如此急切的行为不太像他的性子,可他步履不匆不忙,闲庭信步丝毫不怯。

    随着祭司们的念诵,符纸轻舞于玉盘之间,六名黄使稳若磐石,纹丝不动。百姓翘首期待,随后符纸猛烈翻涌,如同天女散花般散布在鹿寰殿上空。

    他们终于看清了符纸上画的是什么——是一只用黑线勾画的鸟,蜷缩身子,爪勾细长锋利,垂坠的双翼几乎占据了半张纸,足以想象它张开时是何等庞大。

    只是那画中鸟毫无生气,透着一股不祥之感。在场不止一人在想,这是什么鸟?

    一张符落在江兰弦眼前,分明是正常的下落速度,此时在他眼中却被无限放慢,时间在他身上停止流动,江兰弦目光紧紧盯着它,脑海几近空白。

    黑鸟融化如同泼墨瞬间吞没了世界,黑色火焰如同巨大洪流滚滚而来席卷天地,所到之处,万物凋零,生机寂灭。江兰弦听见了无穷无尽的悲泣声,最终一切归于寂静。

    那是——

    灭世之灾

    腕上青色图腾悄悄地发起光,从骨子里灼烧的炽热将江兰弦从幻觉之中拉出来。他回神,符纸轻飘飘落在掌心,而眼前一切如常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江兰弦将幂篱搭在左手以作遮挡,神情平静,任谁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,又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这场祭祀到此结束了,六名祭司在一群黄级使者的簇拥下从北门离去,百姓们得了符纸也欢欢喜喜从南门离开,不消片刻只剩下他们这群人和留下的一队黄使。

    热闹的场景忽然冷却,白知之冷不丁开口,幽幽道:“看了半天一头雾水,感情咱们就是来凑人数的呗。”

    不苦将符纸收入袖中,低头道:“或许是为了震慑。”

    白知之哼笑:“那他们可打错算盘了,这点小场面还吓不到小爷,论吓唬人的把戏,我上圣山可是装神弄鬼的祖宗!”

    江兰弦心神还停在方才那一幕:“骗局吗?”

    不苦道:“也许他们并非装神弄鬼。”

    “啧,你这人,我与你无冤无仇,怎么老是拆我台啊!”白知之愤怒地瞪着他,转头对江兰弦抱怨,“我还是头一次见话这么多的和尚,你身为佛家弟子不修闭口禅的吗,不会不是正经和尚吧!”

    不过转眼他便唠叨一堆话,江兰弦头次觉着不堪其扰,冷淡道:“那是你见识太少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能这么说我呢!”

    走来的一名黄使打断他们的话:“我见三位贵客交谈甚欢,是否需要为各位安排在同一处休憩?”

    江兰弦下意识便要拒绝,然而白知之将脸凑了上来,眼神期盼看着他,不得不说这副作态是下了功夫的,于是江兰弦思索片刻,便点头应允。

    不苦自然没有意见。

    黄者面带笑意,侧身示意:“还请诸位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三人顺从跟随他从小门出去,默契地不再提及方才之事。

    没有让江兰弦失望,一路上白知之的嘴巴便没停下来过,不断骚扰带路的黄使:“你们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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