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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澜传奇

第三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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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马车碾过洛州城青石板时,沈清蘅指尖轻叩车窗,突然四周冲出一队人手持棍棒。

    领头出来一眉目严肃的老者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偷了古镜之人,说着就要过来押送他们,丝毫不讲道理,说他们是贼却不押送他们去官府。

    沈清蘅安抚一番被吓哭的阿宁,和惊慌的奶娘,谢昭然和他们缠斗了起来,那一群人不敌,知道惹上了硬茬,忙跪下求饶,纷纷自报家门是林府的家丁。

    谢昭然叫他们前头带路,这桩事不管不行了,若今日他不会武,或是打不过他们,就让他们屈打成招吗?路过街角的时候,谢昭然注意到街角茶棚的捕快腰间佩刀挂着半片草叶,正是城郊乱葬岗特有的鬼针草。

    谢昭然甩鞭驱驶马车,沈清蘅坐在他身旁,墨色广袖拂过她膝头:"方才城门守军查验文书时,你注意到他们掌心的焦痕了么?"

    戌初,福运客栈檐角挂起气死风灯。沈清蘅斜倚柜台,看掌柜的对着账簿直抹冷汗。她指尖敲了敲案上蜜饯碟:"林府丢的古镜,可是镜面刻着''''长乐未央''''、镜背铸四神纹的西汉重器?"掌柜的猛地抬头,见她腕间羊脂玉镯随动作轻晃,映得眼底眸光更冷。

    "您有所不知......"掌柜的凑近,声音里带着颤意,"昨夜林府丫鬟值夜,亲眼见祠堂供桌上的镜子冒热气,水珠顺着镜缘往下淌,在青砖上烫出''''还我''''二字!"沈清蘅闻言挑眉,瞥见谢昭然正倚在廊柱上擦剑,剑身映出她微蹙的眉峰——四年前她在大理寺见过类似卷宗,南疆巫蛊案中也有器物"自泣"的记载。

    子时三刻,窗纸忽然被夜风吹得簌簌响。沈清蘅屏息吹灭烛火,月光中只见道黑影如狸猫般攀上桌案,腰间九环刀却在瓦片上刮出细响。谢昭然足尖点地掠至檐下,长剑出鞘声惊起檐角宿鸟,剑尖却在距少年咽喉三寸处顿住——对方鼻翼的痣,竟与她昨日在城隍庙看见的乞儿画像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"第三次了。"谢昭然剑柄敲了敲少年手背,铁莲子从袖中滚出三颗,"前两夜偷翻林府账房的也是你?"少年咬着下唇不说话,怀里掉出的芝麻糖却在月光下碎成两半。沈清蘅拾起糖块,嗅到淡淡桂花味:"没猜错的话这糖是西街老字号''''甜馨斋''''的,路过的时候买过一些给阿宁,这糖寻常乞儿可吃不起。"

    “劝你老实交代,那天在街上你应该也看见了,这位公子的剑可厉害得很!”谢昭然看着她这仗势的可爱模样差点笑出声,平时可没见过。

    少年身子猛地一震,喉结滚动:"我......我叫小石头,厨娘王婶是我姑母。半月前老爷抱着镜子进祠堂时,我听见他对着空气说话,说''''当年的事不该牵连你''''。"他忽然抓住沈清蘅手腕,掌心全是冷汗,"后来我从门缝看见,镜子里浮着个穿红肚兜的女人,头发上还滴着水......"

    沈清蘅与谢昭然对视一眼。洛州三四年前确有桩悬案,当时动静大的连京都都听说一些,:林府通房春桃失足坠井而亡,死前穿的正是茜红色肚兜。谢昭然指尖抚过少年腰间刀柄,忽然轻笑:"九环刀配十三岁少年,倒像某代神捕门的入门礼。"少年瞳孔骤缩,却被沈清蘅按住肩膀:"明日卯时,带我们去看井台。"

    丑时三刻,林府祠堂檐角铜铃忽然无风自响。沈清蘅踩着谢昭然手背跃上供桌,袖中银针轻挑黄绸——青铜镜表面凝着细密水珠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。谢昭然蹲身细查砖缝,指尖蹭起点暗红粉末:"人血混着朱砂,至少有三年光景。"

    镜匣开启瞬间,一股腐朽气息扑面而来。沈清蘅取出鹿皮软帕擦拭镜面,却见帕子上沾了层极细的金粉:"镜面镀的不是锡汞齐,是掺了金箔的血漆。"谢昭然忽然按住她手背,剑鞘轻叩镜背四神纹——青龙眼瞳处竟凹陷半分,露出暗格缝隙。

    后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。两人赶到时,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,正是那天拦路的老者,既是林府管家林英,他此刻正半扶着昏迷的女人,看打扮,是正室夫人,应该是林府夫人,脚边丫鬟握刀的手还在抽搐,刀刃上粘着半片碎镜。沈清蘅掰开丫鬟手指,见碎片映出的不是自己,而是张陌生女子,原来镜面上贴了一张女子的画像。

    "别杀我......别杀我!"管家林英忽然推开林夫人,癫狂地扯着自己头发,"是她先看见镜匣里的东西......老爷临终前说,这镜子能照见人心里的鬼,我怕她说出当年......"沈清蘅盯着他颤抖的指尖:"当年你用假镜调包真品,被春桃撞见,于是将她推入井中灭口。但你不知道,这镜子真正的秘密在镜背暗格。"

    谢昭然已经撬开暗格,取出半卷虫蛀的帛书。沈清蘅借烛火看清字迹,瞳孔微缩——上面赫然盖着二十年前洛州刺史的官印,墨迹里还掺着些许红砂:"这是林府私铸铜钱的账册,镜中''''显灵''''不过是有人用硝石混温水涂在镜面,遇冷结露而已。"

    寅时初,后院槐树影里忽然窜出道灰影。沈清蘅旋身甩出袖中软鞭,却见小石头被个灰衣人按在墙上,那人手中握着面纹饰相同的古镜,镜面却映着截然不同的画像:年轻书生正将一个木盒推入枯井。

    "春桃是我侄女!"灰衣人撕下面罩,竟是街角那个奇怪的捕头,"四年前我替她收拾遗物,发现这镜子。一开始我不懂什么意思,后来我收养了小石头,我分不出身就让他替我处处找线索,终于,我才知......"他声音戛然而止,盯着镜面瞪大双眼,满目都是恨意。

    谢昭然不知何时绕到两人身后,剑尖轻点镜面:"只是他没想到,真正的杀人证据,藏在镜背血漆里。"

    东方既白时,捕快从井底捞出个铁盒,里面是霉变的账册。小石头攥着沈清蘅给的新糖块,望着两人登车的背影大喊:"还能遇见你们吗?"谢昭然笑着抛来块碎银:"你若有兴趣,去京都谢府找我们。"

    马车驶出城门时,沈清蘅摸着袖中镜碎片出神。世上竟有如此离奇之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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