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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澜传奇

信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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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甘浔不死心,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。

    阳台封得严实,门锁完好无损。

    没有藏起来的衣服鞋子,更没有翻动痕迹。

    赵持筠如她所说,是从天上掉下来的。

    甘浔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。

    吉他声戛然而止,手机屏幕适时亮起。

    崔璨:[还好吗?]

    甘浔:[活着。]

    崔璨:[她到底谁啊,真穿越来的?]

    甘浔:[差不多,过会细聊。]

    崔灿:[别管了,送去派出所就行。明天我回去,你今晚早睡,养精蓄锐,有硬仗!]

    甘浔:[娘们要战斗.JPG]

    开门声响起,甘浔抬头,赵持筠翩然走出来。

    甘浔坐在沙发上,像第一次进到秀场,眼前是顶级模特,看一眼她就清楚这趟没白来。

    款式普通的连衣裙,在赵持筠身上成了高定礼服,是件艺术品。

    乌发如瀑,发尾泛着绸缎般的光泽,轻盈地垂过腰际。

    赤足踩在木地板上,多半是地上冷,脚背绷出优雅的弧线,皮肤薄薄一层,每道筋脉都清晰可见。

    “把拖鞋穿上。”

    甘浔弯腰给她递过去。

    赵持筠微抬脚,矜持得像试穿水晶鞋。

    鞋子比她想得舒适,也是浅蓝,甘浔喜欢蓝色。

    “怎么样,这身穿着不错吧?”

    “你们这里的衣服,”赵持筠抬起双臂,蹙眉下看说:“未免太放浪形骸。”

    她不自在地拉扯裙摆,试图遮住裸.露的小腿。

    甘浔见她那难受样不像演的,忍笑解释:“我们也有长袖长裤,但裙子就是这样的。现在夏季,天气热,大家不喜欢身上布料多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古代人保守,现代思想解放之后,人们都开明了,五十岁的阿姨也这么穿,习惯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离经叛道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轻哼,却挺直腰背:“但若你所言不虚,既入异乡,自当随俗。不过只与你在家中时如此,出门前,请你为我备蔽体之衣。”

    甘浔尊重,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又好笑地问:“都愿意入乡随俗了啊,不怕我是骗子了?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也不怕了?”

    “没有报警,还为我提前备好了鞋子。”

    ——在她连伤口都没给自己清理的情况下。

    本以为甘浔急着出来是为疗伤,没想到她在等自己穿好衣服,态度也比开始好上许多。

    有招待贵客的觉悟了。

    孺子可教。

    甘浔诧异:“你也懂报警?”

    “总归是你自保的法子,不是吗?”

    赵持筠思量一二:“我想,多半与官府或权势相关。”

    甘浔笑了笑,目露佩服,这位郡主娘娘远比她想得敏锐。

    风雨之夜,赵持筠早听见外面的淅淅沥沥,使得初见的甘浔眉宇间笼着一层薄雾,像块湿润的蓝。

    每当笑起来,又似徐徐清风一阵,让人看了心里舒畅。

    赵持筠忍不住与她畅谈:“方才我拉开帘子看了一眼,灯烛彻夜连天,玉楼参差宛若仙宫。我已然笃信,你未曾欺骗于我。”

    "若非你神通广大使用幻术,便是我坠入桃源,而这两者皆非吾力能逆转,既来之则安之。”

    “我要做的,则是熟悉此间和保全自己。”

    她清声说,眼眸望向别处,已然下了决心。

    甘浔对这位金枝玉叶带着现代人的轻视,一口一个“本郡主”,穿衣服都要人伺候的贵族,大脑构造应该算外星人。

    可当她身穿罗裙,铿锵地表明心迹时,甘浔忽然心存惭愧。

    仅存的一点狭隘思想也烟消云散了。

    人家只是娇贵,不是笨蛋,该想清楚的事能想清楚。

    “通透。”甘浔发自肺腑说:“文采可真好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第一次对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。

    窗外忽然劈过一道闪电,赵持筠浑身一颤,下意识往甘浔身上靠去。

    甘浔手机差点砸脚上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赵持筠花容失色,攥着她衣角的手指骨节发白:“打雷。”

    甘浔才佩服完她又觉好笑:“堂堂郡主怕打雷?”

    赵持筠不认为此事丢人,认真说:“自小就怕。”

    甘浔心软,安慰说:“别怕,房子很结实。”

    “我小时候也怕,每次雷雨夜,我奶奶会把我抱在怀里睡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在谈话中放松下来,“是位慈和的长者。”

    甘浔摇摇头笑:“她平时挺凶悍一老太太,我们全家人都怕她,只有那个时候温柔,还会给我哼几句儿歌。”

    说着走去阳台,门窗合拢的瞬间,雨声雷声被隔绝在旷野,化作遥远的呜咽,再无法惊扰脆弱生灵。

    室内变得安静,赵持筠才注意到凉爽异常,“哪儿来的凉气?”

    “空调,你看那里,打开就有冷风。”

    甘浔指墙角。

    赵持筠惊:“竟有如此宝物。”

    她夸得甘浔莫名骄傲,像空调是自己发明的一样卖弄:“冬天还会有热风哦。”

    卖弄话说完,她享受起赵持筠那双凤眸里的惊艳,幽幽闪闪,像盏精巧的长明灯。

    甘浔顺手教她用遥控器调温度,认上面的阿拉伯数字。

    赵持筠在舒爽的冷风中学习,她很好学,不因为随时可能回到镜朝就对全新的知识不屑一顾。

    远比甘浔在乡下的姑姑更愿意跟上时代。

    赵持筠学完,饶有兴致地问:“甘浔姑娘,你的名字如何拆解?”

    看样子是打算交朋友了。

    甘浔至少被问过上百遍名字,但这个问法,就遇见一次。这一次。

    “甘甜的甘,三点水加个寻找的浔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没说好或不好。

    “崖深谓之浔。”

    她低眸深想了想,再看向甘浔的眸光变得深远,橡根蛛丝,轻柔且绵长的缠上来。

    甘浔没听懂她说什么,也不想问,显得像文盲。

    被她黏稠的目光盯得不自在,在想古代人是不是因为视力好,所以看谁都含情脉脉,让人挺难招架的。

    “也是浔阳江头夜送客的浔。”

    真该送客了。

    甘浔发觉自己现在心态不对劲。

    倒不是波澜起伏,相反,静过头了,好像正在沉浸式享受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。

    也不想洗澡,也不想上药,只想坐在这里教古代人用遥控器。

    如果赵持筠大哭一场,嚷着想家人朋友,要赶紧回家,甘浔被搅得家宅不宁,还能心安。

    赵持筠越淡定,越通透,甘浔就越想把她尽早送走。

    因为这样的人太有魅力了。

    不是吗?

    智慧,美貌,离奇悲惨的人生经历,三者混在一起,平凡的现代人怎么招架。

    “原来你读过书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不仅没收到她赶客的提醒,还高傲地来了这么一句。

    “读过一点。”甘浔呵呵。

    反问:“你知道唐朝?”

    赵持筠奇怪:“大唐怎能不知。”

    平行世界。

    甘浔不打算再多想了,与她无关。

    “饿了吧?”

    “我今天没心情做饭,点个晚饭,过会就到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知道她用名为手机的物什向厨房要了餐食。

    “故你朝远在镜后。”

    “能翻译成大白话吗?就是老百姓能听懂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早发现,甘浔说话方式跟她不同。

    “我意思为,空调、手机我没见过也没听过,有如此巧技,如今在大镜之后很多年了?”

    “肯定,不过我没骗你,我们的历史线里真没有镜朝,只有唐。”

    赵持筠体会其中滋味,误入桃花源的震撼新鲜,被怆然尽数掩埋。

    埋得她目眩,心酸,好像离群的鸟,孤零零于空白天幕。

    甘浔敏锐地感知到她情绪低落下去,想到话可能伤人了。

    轻声安慰:“你别难过,也别怕。好在我们这里很安全,总能想到办法。”

    其实她心里没底,但是在别人不开心的时候给予安慰,是一种社交礼貌。

    她看着赵持筠的目光温和,试图给对方信心。

    还要再开口,半个音还没发完,赵持筠忽然抱住了她。

    甘浔满脸不可置信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赵持筠将头抵靠在她肩下,看上去像依偎进她怀中。

    右手单抱,左手则虚虚牵住甘浔的手,拨弄着甘浔手腕上绕了三圈的手串。

    姿态依恋,小动作亲昵。

    甘浔身体僵硬,五感尽失。

    一旦看见暧昧的场景,就容易想入非非,那是不得已,眼睛扫描什么大脑则回馈什么。

    可轮到实打实的肢体接触,尤其是拥抱这样纯粹的互动,甘浔反没力气去想旁的。

    灵台空明,不染尘埃。

    静了会,她才将手抽出,在赵持筠肩膀上轻拍了拍。

    “没事没事。”

    心律快的时候,人容易变成浪漫主义的信徒。

    不为炽热的爱与性,只是为这个温暖的瞬间而悸动,鲜活,像两个孤独灵魂短暂的交流仪式。

    主人忘归客不发。

    体温是热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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