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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澜传奇

秦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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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又过了几日,晏如的眼睛好了大半,易为春便带她去郊外踏青。

    陌上春华正盛,蝴蝶翩飞,烟柳随风拂堤,黄鹂自在轻啼。

    隐隐有筝声传来,如湘水碧波,幽恨暗生,寻声望去,却见一女子独坐柳下,眸似秋水,眉如春山。

    晏如与易为春缓步走近,倾听这醉人的乐声。

    断肠弦凝之时,那女子春山眉黛低垂,声停处亦别有深情万重。

    俄顷,女子正坐,眸光湛然,望见晏如之时却似是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她旋即起身,向二人走来。

    “段夫人。”女子敛衽一礼。

    晏如茫然地跟易为春对视一眼,旋即尴尬地回了一礼,道:“幸会,幸会。”

    然后她又接着道:“实不相瞒,我而今心智有失,记忆不全,不知姑娘是哪位旧相识?”

    如果可以,晏如真的很想把这句话贴自己脑门上,免得每次都要复述一遍。

    “我是锦瑟宫弟子,温初静。”

    温初静闻言,如是介绍道。

    晏如“哦”了一声,转向易为春道:“温姑娘,这位是我的好友易为春。”

    二人彼此见礼。

    温初静暗自打量了晏如的眼睛片刻,问道:“段夫人是否有眼疾?”

    晏如点点头,也没隐瞒:“不错,我近来气血郁结,以致目昏难视,幸有易姑娘悉心照料,已好了大半。”

    温初静思忖片刻,提议道:“目力有损终是不便,不若我为夫人弄筝一曲,以五音之法为夫人疏通气血,段夫人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晏如没想到她竟如此热心,当即道:“温姑娘有此等美意,在下自然求之不得。”

    她暗暗想,方才温初静也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,并未说二人从前有何交集,若是挚交,应当也不会如此客气,可若是泛泛之交,也不必如此热心,真是好生奇怪。

    温初静回到筝边,凝神片刻,指尖运灵,另起一调。

    悠扬和悦,绵柔清新,时而如云舒卷,时而似水潺潺。

    倏而飞来一声清笛,真好似春水连潮,奔留入海,海升明月,共照此时。

    温初静筝声微顿,继而纤指一转,与笛共奏一曲。

    疏疏如风摇一山,泠泠如步鸣佩环,轻快处教人想起晴日携友眺远,和缓处教人忽忆月夜春入江南。

    一曲毕,晏如久久不能回神,直到她的手被人轻轻地晃了几下,她眼前的一切这才缓缓清晰起来。

    晏如眨眨眼,目光从易为春身上划过,又掠向远山,直至碧空尽头。

    “我的眼睛…好了…”她喃喃道。

    她旋即面向温初静,双眼含光,又重复了一遍:“温姑娘,我的眼睛真的好了,你太厉害了。”

    温初静唇角含笑,看向不远处:“还是多谢这位公子吧,他于乐理一道,技艺远胜于我,我不过是碰巧沾了他的光。”

    晏如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却见一位穿着半新不旧青袍的男子正向他们走来。

    此人衣着虽朴素,面容却俊逸极了,且气质纯澈而幽静,只消看他一眼,心中那些纷乱的思绪便能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易为春的目光在此人身上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,眉头微挑。

    那超然中略带忧郁的青袍男子走在平地上,也不知是被哪一团与众不同的空气绊住了脚,一不留神,竟然摔了个大马趴。

    众人:“…”

    “无妨,无妨,”男子竟好似习惯了,先是摆摆手,而后就着五体投地的姿势冲众人一拱手,轻轻道,“在下这厢有礼了。”

    三人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去扶他,还是跟着行一套大礼,但四个大人一起趴在地上的画面想想也是过于美妙,最终三人还是不约而同选择了上前扶他。

    青袍男子爬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头上顶着两根杂草,浅浅一笑。

    “小生方才路过此地,闻见姑娘筝声高妙,一时没忍住卖弄技艺,附和一曲,得罪之处,还望姑娘见谅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此言,真是羞煞我也,我乃锦绣宫弟子温初静,”温初静尽量忽略掉他头上那不伦不类的杂草,回了一礼,问道,“敢问公子贵姓?”

    “免贵姓秦,单名一个秀字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秦公子是何处仙门门下高徒?”

    “惭愧,无门无派,一届散修罢了。”

    温初静有些意外,接着道:“不知公子可愿入我锦瑟宫?凭公子的本事,定能有所作为。”

    秦秀双手拢袖,微笑着摇了摇头,杂草在他头上迎风招展,分外风骚:“小生才疏学浅,乡野散人一个,实在不敢当姑娘厚爱。”

    温初静点点头,思即此人若加入锦瑟宫,也恐怕有损门派形象,便作罢了。

    “不知二位将去向何方?可有兴致去镇上小聚?”易为春看向秦秀和温初静,笑着提议道,“二位治好了我朋友的眼疾,我等理应设宴致谢。”

    晏如经她这一提点,也跟着附和道:“是啊,二位都是我的恩人,今日相遇便是缘,不如找个地方,好好坐下结识一番。”

    秦秀看向他们:“二位是…?”

    “这位是我的好友易为春,”晏如顿了顿,思及温初静方才对自己的称呼,接着道,“我姓方,家夫是凌云山庄庄主段濯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段夫人!”

    秦秀闻言,登时将晏如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番,喃喃自语:“竟然让我见着活的了…”

    晏如:“…”

    段濯难不成结的是冥婚吗?

    “抱歉,我无意冒犯,”秦秀很快收敛了自己的神色,又恢复了略带忧郁的模样,微叹道,“只是段庄主实在太过神仙人物,我总是不能想象令他心折之人是何模样。”

    晏如:“…”

    这个正主亲自造的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澄清?

    她不由想到,段濯娶她这个瓜就已经这么轰轰烈烈了,那他俩和离的消息放出去,又会有多炸裂?

    那以后见人,会不会别人第一句话就成了——

    “你就是那个让段庄主心折不已又对他始乱终弃的女人?”

    话又说回来,易为春应当也听到过那些坊间传闻,同时也知道了她跟段濯之间多有古怪之处,可是她对此却似乎不甚在意,甚至最初一度以“方姑娘”来称呼她。

    晏如信马由缰地走起了神,忽而听到秦秀道:“多谢二位美意了,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,不便在此地多留,不如来日有缘再聚吧。”

    易为春挽留他不得,只得拱手道:“再会。”

    晏如正神刚刚归位,也只来得及跟着一拱手。

    秦秀走远两步,晏如忽而想起什么,扬声道:“秦公子,你头上有草。”

    秦秀闻言,在头上摸了一把,将草摘下来看了一眼,又插了回去,轻轻一笑。

    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,此物很好,我很喜欢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回头,冲几人摆摆手,仍是顶着两根草的德行,衣袖当风,翩然而去。

    秦秀走后,温初静也不多客套,跟着一起深藏身与名了。

    望着他们一个又一个远去的背影,晏如偏头对易为春道:“易姐姐,我想我可以回纳姜了。”

    此前她被易为春带到了沉梁,加之目不能视,心结难解,便没有提及回纳姜之事。

    但现下,她业已好转,理当回去为故人上一柱香。

    易为春:“你日后还要留在纳姜吗?”

    晏如拂柳而行,江风吹起她的发丝,她便伸手一点点理好,良久方道:“我打算先去闯荡一番,待身有余力之后,再去桃源栖身。”

    易为春颔首,望着她形容姣好的侧颜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晏如是易为春的恩人,在晏如遇难之时留下来照顾她自是理所应当,可晏如如今已恢复如初,易为春又能以什么理由继续留在她身边呢?

    水光潋滟,芳草萋荣,晏如似是被无限春光吸引,始终眺望远方,面上漫不经心地道:“易姐姐,你当初为何会途径纳姜?之后又有什么打算?”

    “我近来修炼正值瓶颈,故而四处历练,以期突破之机,”易为春深深地看了晏如一眼,声色却随意淡然,“幸而机缘巧合之下有所领悟,待送你去纳姜后,我便回宗门内闭关。”

    静默片刻后,晏如道:“如此,我便提前祝贺易姐姐百尺竿头,更进一步了。”

    “承你吉言,”易为春朗声道,“若是有缘,我们自会再遇。”

    一番试探下来,易为春的表现并无异常之处,晏如不由反思自己,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。

    就算人家行为有些许古怪之处,难道她自己就不古怪吗?人活到这么大,谁还没点秘密呢,人家花这么多时间陪她治病,难道还能是图她眼瞎,图她生活不能自理吗?

    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,晏如心中忽而为那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不是滋味了起来。

    二人相处时日虽短,但易为春却对她助益颇多,说一句良师益友也不为过。

    只是她毕竟就是个废柴、鸡肋,去哪也顶不上什么用,而且还是个潜在入魔分子,而人家则前途正好,有门有派,自己又何必赖在别人身边添麻烦呢?

    深吸一口气,晏如将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,一把抱住易为春的一只胳膊,笑道:“美景难得,良辰莫负,当下我既揽千山入怀,身旁又有美人在侧,何必去想日后之事?眼前最要紧的,还当是逗美人姐姐一乐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,在易为春诧异的眼神中,伸手微抬她的下颌,拿腔拿调道:“美人,给小妞笑一个?”

    易为春哭笑不得地拍开她的手,又在晏如腮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:“小妞,给我笑一个吧。”

    “笑笑笑,要多少有多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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