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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澜传奇

玉碎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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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玉碎

    1975/06/13

    “犯规!”

    霍琦夫人吹了一声狭长尖厉的哨声,利箭般刺穿雨幕,消逝在灰色的远方和永无休止的六月黏腻雨水。雨水不断地下落,哗啦啦,哗啦啦。远方爆了炸,红色的怒火在狂风暴雨里格外粗劣,夹杂着吸气与尖叫,怒吼与咒骂。那个倒霉的格兰芬多击球手被对方击球手卑鄙地击中,被撞飞了至少有5米远,摔下了她的扫帚。她从高空中死亡一般地落下,比雨滴更寂静,比降落伞更孤独。女孩的黑发在空中散开,裂开,湿漉漉得如同坠落深海的水母。

    轰然,闪电从天上划过。卡莉斯塔颤抖一瞬。

    一整盆水从天上泼下来,什么也看不见——几乎什么也看不见,只有丝绸光华般的雨丝——也许已经不能叫雨,而是梅林在上的水管年久失修。

    卡莉斯塔·沃斯已经半站起身来了,但又轻轻坐下。因为这期间整个斯莱特林看台都应当在发愣。接着不知从谁那里开始传出神经质的嘲笑和悉悉簌簌的讨论,哧哧地像蚂蚁。

    “酷。那个杂种真的被搞掉了。斯莱特林赢定了。”她头顶的某个声音在说。

    卡莉斯塔的胸脯轻轻起伏着,仿佛灰色的云雾直愣愣地撞进了她身体似的。雨幕不甚清晰。雨水沁在地底,湿润的腥气攀抓人们的五脏六腑。

    她最终什么也没有做。只是眨了眨眼,她睫毛上漫着的雨水颤颤巍巍。

    沃斯前面的那个男孩儿将望远镜伸到最长。

    雨水冲刷声中,依稀能听到解说员说那个击球手左手出了点儿毛病。现正被抬走。

    有人在喊:“说点其他球员吧!”

    别说那个杂种了——

    五分钟。

    格兰芬多的击球手换成是一位新选拔的队员。

    卡莉斯塔刚好能看到他。男孩粗旷,高大,佝着身子,腼腆,有点儿不知所措。滂沱里,他的庞然躯体被糊成一坨渍。窃窃私语、嘈杂不堪。

    “沃斯,瞧那个傻大个儿。”伊拉娜·莱斯特兰奇“刷—”地打开她那把金线刺绣扇,半掩着脸尖笑了一声,然后侧头看了看没有动静的卡莉斯塔。

    “想什么呢。”

    卡莉丝塔配合着她笑了笑,声音比起莱斯特兰奇温和许多:“够勇敢,够格兰芬多。”

    格兰芬多是一个丑陋到不能再丑陋的词,一般用来形容极度愚蠢,使用它可以维护公序良俗。

    闷湿的气息洗刷着四周,有点儿喘不过气,但所有人兴致勃勃。

    两分钟。罚球被斯莱特林的守门员扑出。

    那个击球手才适应比赛,雨幕中隐藏的那抹脏兮兮的金色就在某处闪了一下。倏忽间,但是很幸运,雷古勒斯·布莱克视力很好。他比卡莉斯塔更早就发现了它。小布莱克先生毫不犹豫地向那家伙飞去。位置巧妙,格兰芬多的找球手还距离得很远,雨让他不一定看得见什么东西,也来不及行动。一阵残影,小东西被抓住了。霍琦吹了哨。斯莱特林的看台上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,绿色的狂野在扭动和狰狞,似乎赢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。

    雨幕之中,小球再次发出难以辨别的金灰色哑光,随后被厚重的灰色抹去。

    卡莉丝塔·沃斯轻轻抹去了眼睫毛上漫漫着的雨水珠。她揉了一下发酸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赢啦。”伊莱娜半合着眼,笑意盈盈地慢慢收起那把扇子,傲慢中带着更加高傲的慵懒,似乎对于这个结果——理所当然地,见怪不怪。

    她们跟着人流离开了看台,起初人声鼎沸,后来作鸟兽散。长远悠扬的爆裂声在耳边炸开。

    即使有防水防湿咒,伊莱娜和卡莉斯塔还是打了伞——伊莱娜的那把绸绿色的,可爱的长柄花伞,添印着华美的茶蘼。

    雨已经小了一些了。

    “他们居然真的敢把维尔克莱搞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她顿了顿,仿佛那个名字有点陌生难读似的,“维尔克莱。”

    “维尔克莱。恶心卑贱的泥巴种。哼,下场糟糕透了。嗳,连格兰芬多都孤立她吧,今天的他们的球队没有一个人闹事。瞧她怎么掉下来的——四面的人都没有去救她。三年级的时候她就——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和伊万斯雌竞。”

    “两个泥巴种。格兰芬多真的比地狱好点儿吗?不过,我爸妈老说,终有一天,那些血统不纯的人都会一个接一个突然暴毙。莫名其妙的那种,就像给活埋一样被抹去。”

    每个人都得死。沉默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“是啊,纯血才是唯一有资格叫巫师的。”

    然后两个女孩一起笑了起来,一个笑得尖锐,一个笑得温和又不怀好意。

    雨水在半空中飞溅着,灰蒙蒙的一片里不乏谈话声和几声欢呼抑或口哨。总之一切模糊不堪,潮湿炎热。

    远方传来闷雷,和雨打树叶混在一起。

    她们谈到了本周鼻涕虫俱乐部的晚会。

    莱斯特兰奇说她得去邀请埃默里·罗齐尔。

    “我很抱歉,沃斯。现在你得找别人邀请你了,如果你还是想去的话。”莱斯特兰奇的声音给她自己捏了一个惋惜的塑像,慢悠悠地,拖长了调子。她的眼神有点居高临下,侧头看着卡莉斯塔。

    水淅淅沥沥地淌,从绣花伞跌落下来,最后溅在低洼地里,把天上的灰色洗到地上。灰黑色的污浊蔓延在半空里,泥土的腥臭和青苔的霉气悬浮着。卡莉斯塔的深呼吸掩藏在雨幕中,缩在了那些气味里。

    “好吧。预祝你和罗齐尔先生过得愉快。”她答复了,语气尽是应有的自然温和,而眼眸里也只擒着一种轻飘飘的祝福和温和的愉悦。她的眼里总是有这样的愉悦,让他有一种亲和的气质,如同滋滋汽水的浮沫给人的快乐。莱斯特兰奇眯了眯眼,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卡莉斯塔想,雨千百年起就这样冲刷着了,冲刷着灰尘,越冲越脏,冲成股股污泥浊水。

    她们16岁,罹患愚昧。

    她们走进了室内,头上是高大的穹顶。

    “送到你这儿啦,沃斯小姐。”在门厅那儿,伊莱娜收了伞,悠然地说着。

    两个人分开了,不远处格林格拉斯叫着伊莱娜的名字。拿着绣花扇的大小姐迈入了另外一个人群。而卡莉斯塔和帕金森、罗尔一起回了地底下的公共休息室。女孩们的话题很好猜。洗一个热水澡,谈谈午饭和晚会。还有必须提到的纯血论、格兰芬多的泥巴种,最后故作高深地提一嘴“那位大人”的小道消息。声音必须低低的,优雅的,像幽灵一样游荡——斯莱特林女孩们的独有作风。

    “荣耀。”莉娅·罗尔道。她们潜入湖底。

    雨天的湖底潮湿极了,到处都是久束湿薪的腐烂气息。飘忽的橙黄色灯火在休息室的花墙纸上闪烁,人声恍忽又祥和。

    低年级的学生围着那个优雅安静的赢了球的布莱克先生转,说着庆祝的漂亮话;年纪大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。自学期以来他们都这样,没人有胆量——粗鲁到靠近他们。“精英”们的谈话不能被偷听,不能被打断。

    人们从来更倾向于小团体。

    他们身上的阴影盘错着,半明半暗的休息室给一切拢上了一层霾。黑湖咕噜噜的吟诵在休息室里回荡,巨乌贼刚好从窗前游过,吓到了不知道哪个学生的黑猫,瞬间它炸了毛,弓起背,制造小规模的混乱,最终窜进她的主人怀里。那个低年级学生安抚地叫了它一声“Lix”。声音刚好能让沃斯听到。

    她淡蓝色的眸子正对上它怯生生颤抖要哭了一样的琥珀。那眼睛里映着赤裸裸的焦虑和悲哀。

    卡莉斯塔被击退一步。然后背过身子,向女寝走去。她刚才与几个女孩儿交谈的笑颜随风而逝。阴影里的她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帕金森、罗尔早就自然地甩掉了她。她们已经并肩走向寝室,就像沃斯从来不存在那样说着另外的话题,话题也许就包括沃斯本人。

    她要得先盘算一下怎么搞到去鼻涕虫晚宴的名额给父母交差(“……你不能不给给家族交差……”妈妈在信里批评。);随后她觉得这压根儿不难。

    她得面对另外一件事。

    “精明的斯莱特林,来自泥潭。”

    寝室里没人。卡莉斯塔迅速从床头柜的第三个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上锁的日记本,抽出了夹在其中的一片镜子——双面镜。很简陋的镜子,所有能够出现在斯莱特林的镜子里最简陋的一片——一个碎片。那个碎片反射了一瞬间床头墙面的烛台的光晕,那恍然的一抹亮闪一下,又灭掉。她眨了眨眼睛。

    卡莉斯塔·沃斯看着镜子里的人。黑色的低马尾直垂到腰际,高耸的鼻梁,苍白的皮肤,柔和的颧骨,浅蓝色的虹膜像雨过后的浅泥塘,无神无味,而眼下的皮肤透着糟糕的暗灰。她漂亮,没有生机。

    她抿了抿嘴。

    随后立刻将镜子揣进口袋,拿好一套换洗的衣服——最后溜进寝室隔间的浴室,锁门,向外施下一个闭耳塞听。

    她将那碎玻璃横在眼前,试着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杰德·维尔克莱。”

    1971/08/31

    “杰德·维尔克莱。”

    第一次见她,阳光快乐地流淌着,曝晒着,而我干巴巴地念出了她行李箱上家徽旁的那个名字。那颗家徽上篆着三棵勿忘草,幽蓝色,镶进了我的眼睛。满眼的幽蓝色。和我的心情一样。

    “对。你好!”那个黑发棕眼的女孩对我笑着。她笑起来有两个酒窝,齐肩的头发一耸。

    我故作矜持地皱起眉。

    这个笑不标准。不合高贵小姐的礼仪。

    这就是“小家族的缺教养”,我冷冷地想。

    “好名字。”我说,并且回了一个可能是这些年我最高傲的笑。高傲冷漠的沃斯。

    There’s no re Vo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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